2015年5月31日星期日

大智若愚

 我不是很聪明的人,智商一般,普通常识大都懂得,较难的IQ题懂一些不懂一些。
 
 我在商场当学徒时期,每天曝晒烈日下,人晒得像印度人一般黝黑。我没有俊秀脸孔,外貌协会见到我必断定是粗人一名。因外来投视异样目光加以本身少许自卑,所以在一些人多场合,我不敢(想)太过表现自己,常记这句:献丑不如藏拙。你不开口抢风头,人家不会当你是哑巴。
 
 那时工余常和同行朋友交往,一伙人每个夜晚一起嘻哈,有时聊到文学、语文话题,他们有的谈话和观点我听出是错误的,我也静静聆听,不纠正他们的错误,有时他们会征求我的意见,我故意说书读得少、不知道,久了朋友“知道”我的知识(常识)水平肤浅,认定我这个从乡下来的孩子(那时年纪轻轻)也不过是“有限公司”。
 
 之后我继续保持“大智若愚”(虽然不是智者)状态,直到有一天,我的一篇写本行业相关的文章刊登在报章上,当时在圈内引起小小波动,同行人士纷纷猜测作者是谁?等到大家知道是在下时,我的这伙朋友惊讶不已,他们没想到,这个每晚相处的乡下人竟会写文章。
 
 多年以后,我被公司提拔为营业代表,每天就提着公事包到处招收订单,和客户接触一段日子后,发现商人阅报习惯是少看文艺版(非全指副刊),反而有兴趣看《言论》版。
 
 那阵子,白天完成正业后,夜晚就偷空涂涂写写,除了写文艺稿也写时事评论;客户中有几位爱和我在咖啡店论政,有时谈起某件事某篇文章,作者恰巧是本人时,我多是作为听者收听对方见解,我不想暴露身份是因为不想出风头,所以那时期我的客户大部份都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是写作人。
 
 我一直没有向商友透露作者就是我,以他们商人先入为主的观念,在本行,提公事包的推销员是不可能有写作;那些常在报上发表文章的人或是作家,不是教师就是报社编辑、记者。
 
 当有一天我将拙著交在客户手上时,他们才惊觉似曾相识的笔名的本尊原来就是我。
 
    原载 《赤道风》90期  2014年12月

2015年5月27日星期三

江郎才尽

 我姓江,朋友谑称我江郎,我喜欢这昵称。有些爱开玩笑的常捉挟我“江郎才尽”。当时我想,以我丰富的人生经历,加上胜人一等的想象力,这些若善用在写作上,相信再能写十多年也没问题,那怎么会是“江郎才尽”呢?
 
 
 从职场退役后,手头上拥有大把时间任挥霍。我生活一向中规中矩,没有坏习惯,不会搓麻将,与夜生活绝缘,更少上高原博杀,其他的都不是我的菜,于是乎只有写作较为适合我的性格,也当是晚年的消遣。
有些过来人说退休生活枯燥乏味,日子过着千篇一律;我日常生活活动范围虽只限囿于小小斗室,但我可以从中发掘乐趣,所以我的退休生活一样可以活得精彩。
 
 勤于写作后,从此日子内容丰富起来,且过得有意义,相信老年痴呆不会轻易找上我,要找也会迟几年。
 
 走上写作这条路,有段时期写上了瘾,曾有过一日一稿纪录为期60天之久;如此写了几年,以前贮存的材料逐渐被淘空,到了今天,有时想写几百个字感觉到力不从心,脑子空洞难挤出一个字,已不像当年一坐下来倚马可待,一篇文章很快完成了。
 
 这现象难道是江郎才尽?年轻时,对未来日子充满憧憬,所以不愁没有题材可以发挥。中年以后,写的内容多是追忆过去,年轻时曾经做过什么也差不多都写了。
 
 
 这个时候是退休时剩下时日无多,还会有展望“未来”的题材可写吗?
 
 写作人生走到此,应该是真正走到江郎才尽的地步了。我想。

  
      原载  南洋商报《商余》  25-05-2015

2015年5月18日星期一

一本破烂剪贴簿

 某天整理书橱时,意外搜出本破烂剪贴簿,我小心翼翼(已破烂不堪,粗鲁点它就支离破碎,内页也会从中掉落)将它取出。
 
 手握着这本剪报贴簿,感触良多,遂勾起我年少痴迷文学作品的情景。。。。。。
 
 剪贴簿内的文章是当年刊登在《学生周报》和报章副刊《青年园地》。那年我在杂货店打工,店内用来包货的纸张耗用量大(塑胶袋还未面市),几乎每隔数日就有邻近的村民拿旧报纸来卖。
 
 有一天,当我为顾客包裹杂货时,看到报纸是张副刊,这一发现令我惊喜,以后每当店内无顾客时,我就可以从旧报纸堆中找出副刊来阅读。
 
 从小就喜欢阅读文学作品,因为失学早,当年每当看到可以增进知识的书籍或书报时,我就不会放弃阅读的机会,若是文艺作品,更爱不释手。
 
 上了年纪的老板娘有几次看到我偷看报纸,她没有生气,我每次应做的工作已做好,她没理由骂我,况且当时没有顾客上门。
 
 后来,我就当起偷报雅贼,将一张张副刊摺成小方块塞进裤袋偷回来。
 
 晚上得空时,我就将一篇篇文章剪下,然后花了不知多少个夜晚黏贴在单线簿上,就黏成了手中这一本,也是我第一本剪报贴簿。
 
 今天重翻这已有半世纪的剪贴簿,里面的作者有的成了今日文友,有的偶尔还有文章发表,有的已离开了我们,有的成了文艺逃兵。这些作者中,看到两位同乡作品,一位是谷风(原名林德兴),他在壮年时不幸逝世;另一位是苏念青(原名苏金贝),他很早就弃文从商,不知道现在退休了吗?
 
 想当年,每个晚上,我边糊涂边欣赏这些马华优秀文学作品,心想,有一天我可否像他们一样将文章发表于报章上吗?或者能写出比他们更好的作品?
 
     原载  星洲日报《星云》  14-042015

2015年5月12日星期二

人在现场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  侧写513之夜

 513是个历史伤口,一转眼到今天已是45年的往事,意即45岁以下的人,是没有经历这事件。
 
 那年我19岁,刚从南部来吉隆坡谋生,落脚处就是敏感区的峇都律(即今惹兰东姑阿都拉曼 Jalan Tunku Abdul Rahman )。
 
 从一个山芭小伙子来到五花八门的大都会生活,一切事物都感陌生新奇。我是对政治较为敏感,所以刚开始几个月对当时吉隆坡政治环境有特殊感觉,察觉有一股股不寻常的气氛在周遭弥漫,且日渐浓郁,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意味。
 
 那阵子,在咖啡店,在菜市场,在小贩中心,和朋友熟人谈话,当中有人会绘声绘影说大选时吉隆坡将会发生暴动,劝告大家出外要小心。
 
 于是,有人开始囤粮食做好准备、有人半信半疑、有人对此传言一笑置之,他们不相信会发生,因为之前没有经历过,所以也不感到害怕。
 
 种族间长期相处肯定会产生磨擦,累积的猜疑和怨恨需要缺口发泄,加以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不良份子乘机煽风点火,到处散播谣言,这按捺不住的情绪终于在1969年5月13日晚爆发,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种族冲突会演变成我国史上最惨痛的悲剧。
 
 513傍晚,我和同事忙得不可开交之际,一辆平时川行这地区的巴士从彭亨律南下,经过我们工作的店门前突然放慢行驶,听见售票员以木棍猛打车身发出“嘭嘭”巨响,大声喊到:“暴动了!暴动了!”,喊了几声巴士就快速朝金马律开去。
 
 我们马上放下手中工作,在第一时间冲出店门口,好奇观看马路上的情景,见到一辆辆车子无不开足马力奔驰,路人行色匆匆赶着回家,商店一间接一间关上铁门,路过的巴士不再停下载客,德士不理乘客截停扬长而去,刚下班的打工族在车站焦急等候。。。。。。
 
 晚上8点,秋杰区一家商店被暴徒纵火,从峇都律上头探消息的同事回来报告,是一间影社着火,接下来的两三小时,火光从四面八方燃亮,各地陆续传来火灾消息。这个晚上吉隆坡夜空红光通明,红艳艳火焰冲上天空,明亮如白昼,触目惊心情景骇人。这个“不夜天”不知有多少车辆、商店陷入火海付之一炬。
 
 峇都律、秋杰律局势紧张万分,这里多是华人商店,隔邻就是甘榜峇鲁,若有什么不小心擦枪走火,冲突一触即发;当晚谣言满天飞,听了更加剧人心惶惶。
 
 谁不产生恐惧?当事件刚一开始,商店纷纷关上门,员工赶紧回家,奇怪的是只有我们老板对这紧张局势“无动于衷”,“镇定”督促员工继续工作,还向我们训话:“今晚要把工作赶完才可以收工”,他以为这是小事一桩,几个小时后局势就会恢复正常,没事、没事。
 
 怎知局势愈演愈烈,更一发不可收拾,此时街道上已无车辆川行,偶尔看到两三辆军车呼啸而过,纳闷的是尽管各地区传来包括民宅着火,有人伤亡,但是却没有看到一辆救火车或救伤车经过。
 
 电话开始失灵,吉隆坡与外界通讯中断,在外州的亲人想探听吉隆坡的灾情如何?和在此谋生的子女下落已无管道获悉;我看到有个女人惊慌失措在车站哭了。。。。。。
 
 我们还留在店里工作的10几个同事,不敢关上门躲在店内,因为担心店铺遭人纵火,全部出来站在路肩守护着商店、守卫着峇都律。
 
 当晚有9人(5男4女)回不到家的上班族,只好跑进来留在店里过夜,他们在这个难忘夜晚肯定难以入眠,因为同事的床铺,平时白天木虱藏在隙缝处养精蓄锐,夜晚就出来觅食。513晚上,牠们只只可以享受到一顿丰富可口的外来夜宵。
 
      原载 星洲日报《星云》 13-05-2015

2015年5月7日星期四

久违了家乡小河

 偶然在网上看到家乡小村风貌,依稀熟悉的人物和景色呈现在眼前,脑海就浮起昔日情景,再来和变化后的今日做个比较,有些落差之大令人唏嘘。小河没变,因为是在干涸时期拍的,所以看起来河床好像狭窄些,杂草更加茂盛,而岸边那一片菜园没在网上出现。
 
 我几经细心观察,小河正是昔日老厝前的那一条。这小河,当年流淌的是我童年的岁月,这一段岁月,随流水流逝一去不复返,而记忆始终烙印在脑库,几十年过去了都无法磨灭。
 
 小河没有一点美色可言,流水长年污浊,有时雨后还飘来臭味,原因是岸上有几户人家养猪,猪寮就搭建在岸边,猪的粪便自然排泄入河中,加以有些病死后的家禽尸体被豢养的主人直接往河里抛,这河水怎么会干净呢?
 
 小河从未清理过,尽管满身污垢,杂草丛生,它没有怨言,长年累月默默躺在小村土地胸膛上。
 
 那些年,我们几个天真烂漫的小伙子可不理这么多,管它河里有无水蛇,有无玻璃碎片?只要有人一声提议,我们就不加考虑拿了畚箕跳入河中捉鱼去。每次收获是有的,都是不知名字的小鱼,往往捕回来后几天就夭折,我们也只高兴了几天。
 
 倒是河边竹丛捉豹虎才是乐趣味无穷,只要看到两片竹叶黏在一起,里面十之八九会有豹虎,除非当时那只豹虎“有事外出”,才会使我们扑个空,如果有两只豹虎藏处一室,谁发现了就会窃喜,毕竟这是可遇不可求。当时年纪小不会想到这两只是不是夫妻关系?还是男女私会?
 
 河岸上有一株莲雾树,每当莲雾成熟时,我们时常爬上树偷采。树主人也是菜园主人,是个妇人,她只在傍晚才会到来耕种园地,我们往往就在她不在菜园时偷采。
 
 有一天下午,我们玩腻了马杀,就心血来潮去偷莲雾,当我们有的在树上采摘,有的在树下准备接收从树上丢下的莲雾,这时树上的友伴突然发现主人到来,一声通令大伙儿马上作鸟兽散,有的匆忙跳入河中躲藏,慌张有的跑回家。妇人当然知道是我们几个“坏小孩”偸采,但是始终没有亲自抓到,最严重一次是她向家长告状,害得我们当天屁股差点开花。
 
 家乡小河,有着我童年的欢乐,和回味无穷的温馨记忆。
 
   原载 星洲日报《星云》 26-03-20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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